游玩过程

  今年 11 月份,室友拿 Xbox 游玩《P5R》,笔者观察了第一章,感觉比较有趣,于是自己也在 PC 上用 XGP 开始游玩;但发现如果 Windows 系统语言是简中,则游戏也是简中,故改而使用 PS5 体验繁中版游戏。11 月末,各地发生社会运动, 30 日学校急忙借「难以预料疫情防控措施,避免学生被关在学校内过年」为由,宣布要提前把学生送走;于是 PS5 的游玩中断在了 28h(刚完成金城银行殿堂攻略)。后来拿起 Switch 玩完了游戏。NS 上画质很糊,但能玩。

  总体评价:很优秀的 JRPG,值得每位玩家游玩。

P5 本篇剧情

  P5 本篇中,本文主要关注狮童及之前的剧情,乃因之后的剧情缺乏现实价值。JRPG 里,「弑神」桥段已经成了某种习惯,大量的世界观中都有一个恶神在操纵一切罪恶,要被弑一弑的;至于这究竟是真有益于表达其主题,还是只为了做出一个宏大的收尾,叫观众老爷们开心:笔者倾向于后者。制作人放飞自我,游玩者乐得沉溺其中,如同爆米花电影,应当说稀释了 P5R 这款游戏的现实批判性,是败笔。

  本篇剧情大致如下:

  1. 主角被陷害,流落东京,寓居卢布朗咖啡馆
  2. 偶遇坂本龙司,获知体育教师鸭志田的恶劣行为,初入殿堂,遇见摩尔加纳。志帆女士跳楼后,与杏女士结伙攻略鸭志田殿堂(城堡)
  3. 从剽窃受害人处获知画家斑目的恶劣行径,攻略斑目殿堂(图画展览馆),喜多川祐介入队
  4. 被学生会长新岛真女士调查,后与新岛真女士结伙攻略黑社会头目金城的殿堂(银行)
  5. 受佐仓双叶委托,攻略她自己的殿堂(金字塔)
  6. 猫离队,后与奥村春一同入队,攻略奥村社长的殿堂(太空工厂),蒙面神秘人枪杀奥村社长致死
  7. 社会认为杀人事件是怪盗团所为,对怪盗团的支持率猛跌。主角团获知新岛冴检察官将强制搜查学校和卢布朗,赶在搜查前攻略其殿堂,落入陷阱。
  8. 反转了!原来主角团早已发现明智吾郎先生是二五仔,以金蝉脱壳之计逃生
  9. 攻略狮童议员殿堂

  以上剧情从双叶殿堂开始骤然加快节奏,大开大合,引人入胜。剧情穿插生活小事(逛街、旅游、吃饭、打工、飞镖游戏等),营造出一种真实感,如同玩家确实是在东京生活了一年,是游戏的巨大亮点。

  同时也应当指出,本作剧情有不少令人一头雾水的不合理性,例如主角诈死之后,涩谷街头的大屏幕都已经播出了主角的身份,学生们已经知道主角是怪盗团长并已经死亡,而老师竟对学生说「主角回家探亲」云云,欲盖弥彰,令人错愕。按理来说,把这一情节删掉即可,不会有副作用。笔者未能探查制作者将其保留的用意。

怪盗行为评论

  先说结论:笔者不认同怪盗行为。在讨论这类行为之前,我们先看陀思妥耶夫斯基《罪与罚》中的一个著名片段,出自拉斯柯尔尼科夫之口:

“我的观点不完全是这样的,”他朴实而谦虚地说,“不过,我承认你差不多忠实地转述了我的观点,如果您希望的话,甚至可以说完全忠实……(他似乎乐于承认,对方完全忠实)唯一的区别是,我完全没有像您说的那样坚持认为,非凡的人一定应该而且必须经常肆意妄为。我甚至觉得,这样的观点不宜在报刊上刊载出来。
我只是暗示,‘非凡的人’有权……也就是说,并非官方的合法权利,而是自己有权准许自己的良心逾越……某些障碍,而且这也只适用于唯一的情况,即为了实践他的思想(有时也许是可以拯救全人类的思想)非这样做不可。
您说,我的文章含糊其辞,我准备尽可能地向您解释清楚。我想,您似乎希望我这样做,我也许并未搞错吧,我这就开始解释。依我看,如果开普勒和牛顿的发现,由于某些错综复杂的原因无论如何也不能公之于众,除非牺牲干扰这一发现或成为其拦路虎的一个人、十个人、一百个人甚至更多的人的生命,那么,为了把自己的发现向全人类公布,牛顿就有权利,甚至有义务……消灭这十个人或一百个人。然而,决不能由此得出结论,牛顿有权随便杀人,见到什么人就杀什么人,或者每天在市场上偷窃。
我记得,我还在文章里接着加以发挥,说所有的人……喏,比方说,哪怕是人类的立法者和规章制度的创立者,从远古时代,直至后来的莱喀古士、梭伦、穆罕默德、拿破仑等等,无一例外,都是罪犯,唯一的原因在于,他们在制定新法规的同时,也就破坏了世所公认的、神圣不可侵犯的、代代相传的古老法规,而且,当然啰,他们也不会面对流血而停步不前,只要流血(有时流的完全是无辜的、为维护古代的法规而英勇献身者的鲜血)能帮助他们成功。尤其令人注目的是,这些人类的恩人和规章制度的创立者,大多数都是让世界血流成河的特别可怕的屠夫。
总而言之,我的结论是,所有的人,不只是那些伟人,就连那些稍稍超越常轨的人,也就是说,甚至那些稍稍能提出一点新见解的人,按其天性来说,都必定是罪犯——当然,或多或少,程度不一。否则的话,他们就很难越出生活的常轨,而墨守成规,他们当然无法同意,这仍然是由于天性的缘故。而在我看来,他们甚至就必须这样决不同意。总而言之,您可以看到,到此为止,我的文章中并无任何特别新颖的见解。这类观点已经在报刊上登载过一千次,也已被阅读过一千次了。
至于说到我把人分为‘平凡的人’和‘非凡的人’两类,那么,我承认,这种划分有点臆断,但我并未坚持说,他们各有一个精确的数字。我只是相信自己的主要观点。这个观点认为,按照自然法则,人一般来说分为两类:一类是低级的人(平凡的人),也就是说,可以称之为仅仅是繁衍同类的材料;另一类是真正意义上的人,也就是具有天赋和才干,能在自己所处的社会里提出新见解的人。当然喽,这样的划分,是无尽无休的,然而区分这两类人的特征是相当鲜明的:第一类人,也就是那些材料,总的来说,其天性是保守的,四平八稳的,他们俯首帖耳地生活,而且乐于俯首帖耳地生活。在我看来,他们也必须俯首帖耳,因为这是他们的使命,并且对于他们来说,这完全不是什么有伤尊严的事情。第二类人全都违规犯法,是破坏者,或者倾向于破坏的分子,这要根据他的能力而定。这些人的犯罪,当然喽,只是相对的,而且情况千差万别;他们大多在五花八门的声明中,要求为了美好的未来而破坏现存的秩序。然而,为了实践自己的思想,如果需要他哪怕踩着尸体,踏过血泊,那么,在他的内心深处,在他的良心上,依我看,是可能会允许自己踏过血泊的,不过这取决于其思想的性质及规模——这一点要提请您注意。只是在这一意义上,我才在文章中谈到他们有权犯罪。(请您记住,我们是从法律问题谈起的。)
不过,也用不着太过惊慌:群众几乎从来不承认他们有这种权利,总是会处决他们,绞死他们(或多或少地),这是完全公正的,是在完成他们那保守的使命。然而到了几代之后,又是同样的群众为这些被处死的人塑像立碑,对他们顶礼膜拜(或多或少地)。第一类人永远是现在的主人,第二类人则是未来的主人。第一类人保存这世界,增衍人口;第二类人则推动世界向前发展,并引导它奔向目的地。无论是第一类人还是第二类人,都有完全相同的生存权利。总之,我认为,他们所有的人都享有同等的权利,而且 vive la guerre éternelle [法文,意为永恒的斗争万岁],当然啰,直到新耶路撒冷出现!”

  「非凡的人可以逾越社会规则而行动,以主持正义或教化社会,而不必被自己的良知所谴责」,这是海量 RPG 作品中主角团的行为之隐藏逻辑。在 P5R 中,至少存在着四种这样「非凡的人」:

  1. 主角团,试图以怪盗行为贯彻正义
  2. 新岛冴检察官,试图以违法搜证贯彻正义
  3. 狮童议员,试图以洗脑推行自己的主张
  4. 丸喜拓人老师,试图用自己创造的世界取代真实世界,以使所有人幸福

  游戏中,狮童议员甚至两次亲口复述拉斯柯尔尼科夫的主张。第一次是在误以为暗杀主角成功之后:

  第二次是在殿堂内:

  虽说狮童议员品行败坏,是怪盗团的大敌,但笔者认为怪盗团的行为与狮童的主张是本质相同的:均自认为是拉斯柯尔尼科夫语境下「非凡的人」。主角团多次声言「警察解决不了的事情由我们来解决」,亦是这一观点的直接表现。

  然而,纵观怪盗团的怪盗行为(含殿堂、印象空间),我们马上注意到一些问题。

  首先,悔改对象的选择具有严重主观性。有些恶人被惩处是因为直接威胁到主角团(鸭志田等人),有些恶人被惩处是因为影响到了主角的协作者(如记者大宅一子的上司、神棍协会会长),斑目被选择,竟是因为坂本龙司先生主张寻找著名人士,越出名的越好!任谁看了都得质疑一句其选人策略的正当性何在,难道出名的恶人比隐藏的恶人更该受到惩处?游戏推进一段时间后,三岛先生竟主张「某艺人很有名,他一定有某些阴暗行为,先调查再说」,无异于先射箭后画靶:怪盗行为被视为党同伐异的工具。

  其次,一个人是否该悔改、该如何悔改,取决于主角团,主角团于是担负了审判者的职责。然而,我们很难认同这样的审判是公正的:主角团只从受害人证言中获取不利于被悔改者的资讯;被悔改者无力请人为自己辩护;判决并不依于众所周知的规则,而取决于主角团当时的想法。如此之「替天行道」行为,在现代社会,实难接受。

  应当注意到,怪盗行为这一武器,只为主角团等极少数人所持有。也就是说,如果将怪盗行为视为某种救济途径,它是不公平的:一个人与怪盗团关系越接近,他就越可能获得救济;而社会大众想要获取到怪盗的力量为自己维护正义,则需去怪盗频道留言,祈望被三岛或怪盗团成员注意到;大多数留言则石沉大海。此情此景,像极了古代时期的平民向出巡的官员申冤,笔者对此颇有恶感。

  一些并不违法的恶行也被怪盗团揪出来并加以悔改,这实质上侵蚀了个人自由。如大革命期间的《人权宣言》所说:「法律仅有权禁止有害于社会的行为。凡未经法律禁止的行为即不得受到妨碍,而且任何人都不得被强制去从事法律所未要求的行为。」若一个人做过的大的、小的坏事都可能引得怪盗团莅临,那么社会上将处于人人自危的状态——没有谁是一点坏事都不做的。

  正如同《罪与罚》中拉斯柯尔尼科夫最终去自首,P5R 中的主角团最终也(被迫)停止了怪盗行为。本游戏借助电视节目、怪盗团成员的讨论,比较深入地探讨了「非凡的人究竟是否可以违背社会规则而行动」这一主题,有很强的现实意义,在 JRPG 中拥有独树一帜的思想深度。

R 部分剧情:丸喜殿堂

  在 P5R 的 R 部分,也就是第三学期,主角团对抗丸喜拓人老师,以避免其创造的假世界变成真的。这部分篇章探讨的问题是:虚假的幸福到底是不是幸福?

  这是一个很「现代」的问题。事实上,随着网络的发展,以及未来可见的 VR 技术发展,「虚假的幸福世界」的正当性讨论理应被提上日程。即使是今天,我们也观察到很多人沉浸在电子游戏中,仿佛电子游戏中的世界是其第二故乡。我们决无法否认丸喜先生动机是美好的,但存在两个问题:

  首先,他创造的世界,并非每个人都满足了所有愿望。怪盗频道上仍然有留言,便是明证。在游戏前期,笔者带同喜多川祐介去参拜神宫,他提到这样一个话题:「如果我向神明许愿与某某人在一起,而对方却向神明许愿不想与我在一起,该怎么办?」这样的事情是后续丸喜老师所创造的现实无法解决的。

  其次,蒙蔽他人是不对的。这又回到了「非凡的人能否为了伟大目标行不轨之事」之辩,而这个问题我们早已回答过——不能。

  丸喜的殿堂设计,笔者认为是游戏中最精彩的。与金城银行殿堂令人昏昏欲睡相比,丸喜殿堂的混合 RGB 小游戏令人耳目一新,三个问卷也令玩家深思。研究所医院区域与乐园区域都给人独特的美感,与其他殿堂的丑陋有巨大差异。

  网络上大量玩家认为 R 部分的质量低于 P5 本作,但笔者观点与之相反:笔者认为 R 部分的质量高于 P5 本作平均水平。

人物塑造

  主角团中的每个人都被塑造得很有特色,令人过目不忘。网络上有许多声音认为主角团所有女性都很好,符合标题「女神」之义,笔者不赞同。主角团女性中,新岛真和奥村春的契约,笔者甚至到了 R 部分的第三学期才点出来。杏女士智力存在缺陷;新岛真女士过于强势的王者作风引人生厌;奥村春女士的性格并不吸引笔者。笔者最终选择和双叶达成恋爱关系,主要是因为可爱,以及双叶是小黑客,笔者也姑且算是黑客(笑)。但双叶的(非任务原因)窃听行为笔者是反对的。

  男性同伙中,笔者最认同喜多川祐介先生。祐介先生对美学有很高的追求,常常省思人性之善恶,对内心斗争不加掩饰,是一个十分真诚且坦率的人。与这种人交往可以十分放松,无需担心对方有什么企图。很少有人能直面自己内心的阴暗面,然而喜多川祐介如同手持解剖刀一般,把自己的内心层层剥开加以评判,令人敬佩。笔者近来在 B 站见到有艺术家把艺术作为自己出名的终南捷径,每每见到对其作品的反对声音,则鼓动自己的粉丝加以谩骂,更加感到喜多川祐介先生之精神境界的可贵。

协作者剧情

  本作的协作者剧情相当于其他游戏的支线任务,是一个亮点。这些协作者剧情讲了相对完整的故事,对人物形象的塑造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。

  例如喜多川祐介先生,平日里在涩谷的地下通道观察路人,coop 剧情中首先是去印象空间观察人类欲望,并画了一幅《欲望》参加义展,惨遭老绅士批判;泛舟湖中,描绘旁边船上的男女爱情,结果发现事实上并非爱情;去教堂观察耶稣基督之受难,从神父那里获知耶稣受难象征着苦难与希望共存;回到斑目家反思自己的成长历程,偶遇老绅士;在寿司店与老绅士对谈,一口拒绝其使用不正当手段让祐介走红的提议,但在老绅士走后对主角坦承自己心中迷茫(并表示寿司好吃);最终画出《欲望与希望》参展,再次拒绝老绅士的赞助提议。透过漫长的 coop 剧情,喜多川祐介的人物形象被深刻地刻画出来,而这在主线剧情中是感受不到的。

系统

  战斗系统。笔者在 PS5 上使用的是 PS4 版光盘,没有大神,故采用了正常打法。NS 上直接选择 easy 模式用大神的「数万真言」快速通关战斗,毕竟笔者是剧情玩家,既然无法从战斗系统中获取乐趣,不如快速跳过。说句题外话,笔者在游玩了 P5R 之后,对《八方旅人》的战斗系统所达到的高度有了更切实的体会。

  反而是生活中的小游戏系统很有意思。笔者最喜欢飞镖项目。

总结

  很优秀的 JRPG。游玩 P5R 如同在东京体验了非凡的一整年高中生活。值得所有游戏玩家体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