敲下这个标题的时候，我已经找了份工作，毕业论文也接近完成。今天正该写一篇博客，记录过去这半年的经历。2023 年的秋招，对我个人而言，当然是十分重要，需要奋力一搏的；但假设有某个超然的旁观者，冷眼看我东奔西走、插标卖首，只为讨口饭吃，大概颇为滑稽。然而多数人都有不得不经历这番滑稽的时候，广东话讲「揾食艰难」，今年略微尝到了些滋味，大约更多的艰难还在后头吧？
社会环境正在飞速变化，今年尚且不能预测明年会发生什么事情，要做十年为单位的职业规划更属空谈。本科第一年时，我想去 Google、IBM、Microsoft 这类外企（很多算法竞赛选手都去了这些公司），后来发现外企撤出中国只是早晚问题，遂断了念想。前些天，我回顾自己的博客，看到我在 22 年春的《八方旅人》评测文章中，声称自己「有志于投身教师职业」，不免唏嘘。我确实严肃考虑过做一个教师，当时有高中给我开出了在当地极具竞争力的条件，如果我没有读这个硕士，也许现在就真的是一位教师了。然而读了硕士之后，有了一些其他的工作机会，终究没有投入教育行业。
天下熙攘皆为名利，这是光明正大的。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。最好的工作当然是钱多事少还稳定的岗位，但我显然不是能窥见个中门道的人士。对于一介凡人来说，钱多、事少、稳定，构成一个不可能三角，选择了两个就要放弃另一个。这个不可能三角贯穿了秋招始终。
第一份 offer
华为实习结束之后，我回到工大，开始了 23 年秋季学期。秋招素有「金九银十」的说法，大致是说校招的最佳机会是九月，其次是十月。我的体验也确实如此：刚入 9 月，便有大批企业来校宣讲，十一假期之后就渐渐地少了。
互联网企业的待遇几乎是完全透明的，在投递之前，我们已经知道华为今年硕士生顶多定多少级、发多少年薪。但对于互联网以外的传统企业和事业单位，则宛如黑箱，各有各的情况，需要慢慢打听。招聘会总得多参加一些。
最早来的是军工、航天行业国企，虽然我不会去这些公司，但白赚个面试经验也是好的。我抱着这种心态投了几家企业。9 月 7 日，我参加九洲集团招聘会，他们的招聘方法比较独特：不是在学校里而是在酒店里举办，宣讲一个多小时，然后立刻开始面试。现场没有软件开发专业的面试官，故电话面试。面试官水平欠佳，问了一些软件工程和机器学习的问题，甚至声称「函数的梯度方向是下降方向」。电话不欢而散，结果最后放我过了。hr 面就是简单的聊天，聊完之后现场发放 offer，这也是我收到的第一个 offer。可以自己选择绵阳或成都，年薪比较低，不到 20w。其他军工行业国企的情况大致也类似。由于我投这些企业主要是为了体验面试，故没有考虑这些 offer。
9 月中，又投了工信部下属的几个事业单位，都是信息安全岗位。这些单位的招聘比较容易通过，但面试之后进行详细了解，发现存在底薪太低、依赖项目提成的问题。我不希望像一个计件工一样干活，因此放弃了这些工作机会。
互联网企业：华为、腾讯、字节跳动
在互联网企业里面，我投递了华为、腾讯、字节跳动三家公司。其中华为是最没有悬念的，但是经过一个暑假的实习，我对华为印象很差，没有想过真去入职工作，只是当成一个保底选项。腾讯和字节跳动的秋招过程值得详细说说。
互联网企业招聘有一些黑话，这里摘录一些，以娱读者。「年包」是指第一年理论上的税前总收入，包括工资、奖金、签字费等。年包 50w 的工作，扣除个税和社保，一年下来拿到手上的也就不到 40w。「签字费」则是指入职之后发放的一笔奖金，能让年包显得更高一点，有些企业甚至不是一次性发放而是第一年间按月发放。「月 base」是指每个月的税前工资，一般以千元为单位。「$n\times(12+k)$」则是指月 base 为 $n$ 千元，年终奖发 $k$ 个月工资。互联网企业的年终奖一般在次年的三月发放，以便剥削离职员工。「OC」是 offer call 的缩写，即 hr 通知候选者面试通过，但 offer 还暂未发下来。「开奖」是指候选者获 hr 告知薪资情况。若候选者认为薪资太少，可以进行「argue」，即与 hr 争论，要求更好的待遇。
腾讯，我投递了 CSIG 安全岗，有两轮专业面、一轮 hr 面。专业面里面没有被问到八股，倒是被问了不少 HW 经历。offer 审批卡了三周。工作地点是深圳，工作内容大约是态势感知和一些 AI 相关研究。腾讯给我的 offer 底薪偏低，但每月有 4000 房补。以月 base 记为 $x$，则年包是 $(x+4)\times 16$。另给了一些签字费。看起来不少，但 4000 的房补在三年之后就没有了，跳槽的时候下家只看月 base，即上式中的 $x$，作为参考工资。整体是不达预期的。
字节，投递了杭州的安全开发岗。经历了四轮专业面、一轮 hr 面，其中第四次专业面是加面，由其他部门的 leader 来进行定级 review。字节的 OC 倒是非常快，在 hr 面之后马上就 OC 了，但定薪环节拖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最早是腾讯 hr 通知我薪资——或者用互联网员工的话讲吧，叫「开奖」——我感到月 base 太低，且深圳居大不易，所以不太愿意去。但腾讯已经「开奖」，留给我选择去或不去的时间比较短，需要在 11 月 23 日之前回复。于是我给字节 hr 打电话，要求「开奖」。当天下午字节就开了奖，给出了 $(x + 8) \times 15$，这个薪资比腾讯要好，而且月 base 是稳定的 $x+8$。但是考虑到网传字节的工作强度比腾讯高，似乎吸引力也没有到远高于腾讯的地步。
接下来的几天中，上演了一出闹剧。首先，我使用字节给出的 offer 来 argue 腾讯，要求腾讯把月 base 加到 $x+2$，即年包 $(x+2+4)\times 16$。腾讯 hr 在 offer 有效期的 deadline（11 月 23 日）没有回应我的要求，于是我通知字节 hr 接受 offer。然而 11 月 24 日，即腾讯 offer 过期之后一天，腾讯 hr 突然打电话来，说可以把月 base 加到 $x+4$，即年包 $(x+4+4)\times 16$。这样算下来，年包甚至比字节还略高了。由于 23 日晚我口头通知字节 hr 接受 offer，字节公司内的流程还未发起，我于是联系字节 hr 暂缓发起流程，同时利用腾讯的新报价，argue 字节的薪资。最后 argue 成功，字节把月 base 涨到了 $x+11$，是一个很可观的值，几乎顶到了校招生（非头部计划）的定薪上限，与我的期望一致。我于是接受了字节 offer，签订了三方协议，并约定在 1 月份前往杭州实习。
字节跳动实习
24 年 1 月 1 日，我前往杭州，在新成立的 Flow 部门开始为期两周的实习。字节的实习体验远优于华为。我所在的部门位于西溪八方城小区，房租很低。暑假我在华为实习时，2.4k 只能租一个 10 平米的卧室；在八方城足够整租 50 平米了。
每天的流程大概如下：10:10 出发去公司吃早饭。我住在八方城 6 栋，公司在 9 栋，直线距离 200m，五分钟通勤。吃完早饭之后坐到工位，大约是 10:30。工作到 12:00 吃午饭，14:00 上班。正式员工一般晚上工作到 21:30（我则是 18:00 吃完晚饭就走），也就是说，正式员工每天上班时间是 10:30 - 21:30，共计 11h。周末没有人加班（华为则是月末周六强制加班）。此外，字节的三餐是免费的，与华为形成鲜明对比。
实习期间，我在字节内网学习了 golang。不得不说，字节企业内部的文档非常全面，而且对实习生开放。我甚至能看各个部门写给面试官的打分指引、能看面试题库。内网的技术论坛也有一些好文章。与之相反，华为实习生甚至没权限看 W3 中的任正非讲话全文，十分荒唐。
总体来说，字节跳动是很优秀的互联网企业，杭州八方城的工作体验也良好。如果要去互联网，杭州字节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之一。
最终选择
我最终去了其他单位，这倒不是临时起意。秋招期间的奔忙，都是为此作保底选项。今年年初 offer 下来之后，我撕毁了与字节的三方协议。简而言之，在钱多、事少、稳定的不可能三角中，我选择了事少和稳定。
给学弟学妹的建议
早做打算，最好暑假就开始调研各种工作机会。一定多参加校内的宣讲会，没准能发现不错的单位。
如果不确定某家单位的中位数薪资，可以去 offershow 查询，上面的信息比较准确。可以利用微信小程序「offer 工资计算器」计算税后收入。
面试全程录像，面试结束后立即复盘，观察自己有哪些事情没有表达清楚，以指导日后的其他面试。